京剧的花脸一行,旧时多处于附属地位。到20世纪30年代,金少山脱颖而出,雄视菊圃,花脸才得与生旦平分秋色。纵观中国京剧近二百年历史,在花脸一行中,金少山称得起是承前启后、砥柱中流的一位大家。
金少山的传人不少,其中,王泉奎是成就最高的一位。
王泉奎嗓音清亮、激越、纯净、高亢。他引吭高歌,不论高、中、低之腔,也无分开、齐、撮、合之字,其声音均铮铮响亮,字字悦耳。研究声乐的专家称赞王泉奎的嗓子“有金属声”。人的嗓音能类金属响,音色的优美就非同一般了。
凭着这样一条天赋好嗓,王泉奎一生主工铜锤花脸。他早期演过的传统剧目如《锁五龙》、《铡美案》、《打龙袍》、《刺王僚》、《白良关》、《御果园》等,昭显阳刚之美,绝对大家风范。尤其叫绝的是,他以充沛的演唱功力,开创了把生、旦、净合作的唱功戏《大保国》、《探皇陵》、《二进宫》连缀在一起演出的先河,使原来分别独立的三折戏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王泉奎首倡之后,《大、探、二》得与《失、空、斩》、《群、借、华》等并列为京剧名家合作的经典剧目之一。
王泉奎的中年,基本上是在中国京剧院、梅兰芳剧团度过的。这一期间,他演出了一批经过加工整理的古代戏,如《将相和》、《除三害》、《智斩鲁斋郎》等,其中,以《五台山》最有特色。
《五台山》一名《五台会兄》。故事取材《杨家将》小说,描写杨六郎去北国搬取父亲尸骨,归途中,遇番兵追赶,逃到五台山佛刹借宿。而杨五郎在当年金沙滩血战后,于此处出家。弟兄相见,不能相识。杨六郎盘问五郎的身世,五郎历述杨家将旧事,至此,弟兄双双亮出身份,二人悲喜相认。此时,番兵杀来,五郎力退番兵,六郎得以脱险,弟兄二人洒泪分别。
如同许多铜锤花脸戏一样,《五台山》也是以唱取胜的。《五台山》中的六郎是去搬请父亲尸骨,又处于番兵的追杀之中;五郎则是因大战失利,抛弃亲人来五台山出家。剧中着重演绎的是六郎盘问五郎,五郎深深地沉浸在对腥风血雨的回忆之中。因此,《五台山》的声腔设计,主调是深沉、凄凉、婉转,间或有悲壮的强音。选用抒情委婉的[二黄]系列,无疑是恰当的。
杨五郎的唱腔大体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剧中一头一尾的散唱,这些内容偏重于叙事,类似于歌剧中的宣叙调。对这部分唱腔,王泉奎处理得简洁、明快,落落大方,不事雕琢。
杨五郎历述家史的唱腔,是全剧的精华所在。这个长达20句的唱段,由[二黄导板]、[回龙]、[二黄原板]、[二黄散板]组成,是最标准、最规范的花脸[二黄]系列唱腔。京剧花脸唱腔,原本古朴平直,相对于生旦行当来说,节奏较为单纯,旋律较少变化。而王泉奎却在遵循花脸声腔基本规律的前提下,依照人物心路历程,在唱腔上极尽跌宕起伏,使这个唱段摇曳多姿,美不胜收。通观这段20句的唱段,王泉奎在10个上句中,使用了10个各不相同的句尾行腔。这10个上句的句尾行腔的节奏、旋律既为京剧爱好者熟知,而其中风格各异的微小变化又让人耳目一新。第一句的“天波杨府”,王泉奎在“府”字后面,垫上一个虚字“哇”,“哇”字是开口音,将其高高扬起,恰好显示出王泉奎的“金属音色”,在此可谓一鸣惊人;第三句的“磁州山后”,他用“擞音”加以美化;第七句的“七男二女”,他用低回的行腔,表示亲切的手足之情;第九句的“长枪丧命”后面,王泉奎加上了一个[哭头]:“我那好汉的哥”。戏谚有云:“青衣怕笑,花脸怕哭。”盖因花脸人物多粗犷豪放,轰轰烈烈,伟岸的汉子落泪,反差大,表现难。而杨五郎说到兄长丧命,又不能不哭。这里的[哭头],王泉奎处理得凄凉但不悱惻,一则是保持行当以及人物特色,二来这是五郎叙述家史的开头,一开口便痛哭不已,下面的话就无法再说了。
10个行腔各不相同的上句,连同那大气磅礴的下句“保国的忠臣”,凄惨的下句“两泪淋淋”,骄傲的下句“镇守三关统雄兵”等,把五郎在回忆家史时时而凄凉、时而悲愤、时而遗憾不已、时而壮志填膺的复杂心情刻画得逼真动人。尤其值得提出的是,在历数杨家人物后,五郎情不自禁地要亮出自己的身份,这里的[散板]唱得不同凡响,“五郎延德我隐居在山林”一句,“五郎延德”拖长、拔高,“隐居在山林”的“林”字,又通过头腔共鸣,用“虎音”进行夸张。至此,勇猛、刚直的杨五郎形象,凸显在观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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