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苏三起解》剧情介绍赏析

《苏三起解》又名《女起解》，是全部《玉堂春》中的一折，说的是明代妓女苏三(又名玉堂春)与吏部尚书之子王金龙相爱的故事。王金龙结识苏三后，两人誓偕白首，后因金龙银尽，被鸨儿逐出妓院。苏三在小贩金哥的帮助下，与金龙相会于关帝庙，慨赠银两助王赴京赶考。王走后，苏三被卖与山西富商沈燕林为妾。沈妻与人通奸误毒死丈夫，反诬苏三谋害。苏三被问成死罪，最后经三堂会审得以平反，终与金龙团圆。《起解》就是叙述解差崇公道提解苏三自洪洞县赴太原省城复审时，途中听苏三倾诉其不幸遭遇而加以劝慰的一节。

此剧是旦角的唱工重头戏，唱腔有[二黄]、[反二黄]、[西皮慢板]、[西皮原板]等板式，历经名家琢磨、润饰，日臻完美，且上场人物少，易于排演，故梨园行多以此剧开蒙课徒，票友亦然。四大名旦皆把此剧当做看家戏，各有自己的一套唱法，而以梅派的[流水]“苏三离了洪洞县”流传最广，几乎爱好京剧者都会哼唱此段。据《五十年来北平戏剧史材》，黄桂秋先生于1926年9月29日首次登台“三庆园”贴演的就是这出《起解》。黄先生的《起解》源自乃师陈德霖老夫子，后又加上自己的创造，使这出传统戏无论在唱腔或表演方面，都具有黄派艺术的独特风格，所以能从众多的流派中脱颖而出。

首先是唱腔新而不僻，媚而不俗。令人听了味隽音婉，很受听。苏三幕内一声“苦哇”，一般都采用两个高音，黄派则“苦”字翻高后，“哇”字走低，尾音收得轻而不虚，更显苏三久禁狱中之苦，凄恻感人。出场后的四句[二黄散板]唱得幽咽凄哽，绘出心中恇怯之情。如第一句“忽听得唤苏三我的魂飞魄散”中“得”字用小颤音，“唤”是去声字耍腔，“三”字加装饰音以增强艺术效果，“魄”去声字稍顿再耍小腔，这些小腔听起来很别致。第二句“不敢向前”的“前”字以调合情，娓娓动听。第三句“来把礼见”的“见”字，气先收足后，再尽量放出，出口着实有力，真有音荡绕梁之感。最后一句“问老伯呼唤我所为哪般”中“伯”字后用垫头 “呼唤我”的“唤”向上一挑，与前面的“唤”就不同。“我”字出口加个装饰音就更显妩媚。

接下去的[叫头]“天哪!天哪!”第二个“天”先翻高，“哪”则婉转走低，收音极美，而后唱六句[反二黄]。第一句“冤枉能辩”的“辩”字拖音中有些32分音符要轻唱，但既不能唱毛，又要每个音节很清晰，这就是功夫。黄先生唱时走低而不疵，声轻而稳妥，音韵绵延，令人神往。第二句“负义儿男”的“男”字尾腔又创新，声音力度逐渐加强，唱出气愤的心情。第三句腔特别长，词也与众不同，“跪至在狱神殿叩首百裣”的“裣”字拖了八板之多，是所有[反二黄]中最长的拖腔，其前面五板有些似“梅腔”，后面三板则全异，起伏跌宕幅度很大，急与缓、收与放的交替对应很得体，达到含蓄而不温、舒放而不火的效果。第四句“尊一声狱神爷细听奴言”的“言”字，虽然只拖三板，但唱腔新颖，完全不同于其他流派，有一板全走低音，并以微微摇曳之音带出韵味儿，很讨好，但很难唱，若没有一条好嗓子绝难胜任。

第二场“行路”出场唱的[流水]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有“一句苏三惊四座”之誉。1942年春节黄先生与周信芳先生挂并牌时，在上海黄金大戏院演出《起解》的“行路”一折，因为戏很轻松就应邀去吃饭，不想喝得酩酊大醉。戏院派车把他接回来，给他化好装仍不肯也场，可台下催场很急，有人出点子在锣鼓点中“绑赴法场”，不想一出场雷鸣般的碰头彩把黄的酒意惊醒了。黄是酒嗓子，酒后音色更美，一段“苏三离了洪洞县”唱罢，场内再次轰动，从此“一句苏三惊四座”就传开了。黄先生这段唱腔轻灵流利，急缓咸宜，有垛有纵，板式玲珑，尤其是“削板垫字”更觉不凡。他在阴平声的“街”和“心”字上，也安上了华丽的小腔。若按照传统唱法，“街”和“心”字都倒了，经过这一改，非但字不倒，而且更好听，加以黄先生唱起来特别干净利落，更显得精练别致，好似深山溪流。末尾“我就再报还”的“再”字拔高，“报”字用小颤音，“还”则加强顿音收尾，听了舒畅之极。出城拜干爹后，一句[叫头]“走哇”，接着唱[西皮导板]都能获彩。[慢板]第一句“思想起从前事好不伤情”，“从前”二字不落俗套，“情”字拖腔收尾前面的一顿也是黄派特色。第二句“缠头似锦”欲浮先沉，唱得华而不浮、淡而不平。第三句的“到”和“罪”疾徐有致，极饶韵味。“大大的好人”一句[回龙]走低腔，配以抚摩解差的表演缠绵尽致。最后一句“此一去”的“去”字声脆激越，拔高处如穿云裂帛，声闻九霄。纵观全剧掌声自始至终不绝于耳，真乃一代绝唱。

我存有一张1948年12月26日的上海《罗宾汉》戏报，内有一篇孙老乙写的《黄桂秋的<女起解>》，他列举了几位名家听了此戏的评论：杨宝忠君说：“找这么个能唱的主儿，可不容易了。”黄天麟君说：“他这出《起解》定费过很多的功夫，因为从头到尾，每一句中都有玩意儿。今天我才知道，所谓黄派原来是把四大名旦之长，收敛一块儿而成的。”迟金声君说：“我连听了两天，这段[流水]都没偷会，真神。”石德康君说：“黄老板唱两句，实在呒啥话头。”五十几年前名家们的评价，在今天也是值得玩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