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锤》一剧,前半出亦称《车轮大战》,即金兀术之义子陆文龙与宋将严正芳、何元庆、岳云、狄雷轮番激战,因四将均用双锤作兵器而得名《八大锤》。后半出亦称《断臂说书》,即宋参军王佐见宋军屡败,岳飞无计可施,乃效法古人要离断臂谋刺庆忌故事,以诈降金兀术,复借说书为由向陆文龙道破原委:金兀术初犯中原攻破城池,其父陆登(潞安州节度使)因失守潞安而自刎尽忠。兀术掳回襁褓中的文龙与乳娘,竟蒙蔽十六年。文龙闻后如梦方醒,自恨认贼为父,必欲复仇。王佐与之设计,反戈归宋。此剧前后可分演。
刘曾复先生昔时曾观看余叔岩与杨小楼合作之《八大锤》,视为经典,且记忆颇详。先生说:“余叔岩《八大锤》的词与老谭(鑫培)相同,我曾看过民国初年发行的上海的一种杂志,其中有老谭王佐的词,基本一样,可见余之宗法。红豆馆主、杨宝森的词是余的念法,我都听过。还有言菊朋的我也听过,跟这套词是一个路子,他是学谭的。李适可这出戏有谱儿。贯大元此戏亦很有研究。”
曾复先生编著的《京剧新序》一书的第三章《先贤语注》里有一条“李适可云:‘《八大锤》王佐不会说书,是骗小孩子,为的是说出大破潞安州的事。’”下面加以注释:“谭鑫培、溥西园、余叔岩、杨宝森等人的《八大锤·说书》是把王佐作为一个不会说书的人来给陆文龙说书。一上来王佐装模作样说点‘西江月’,到了提到孟良时,陆文龙一怔,王佐立刻看出小王对孟良这个人物不熟悉,为了省事赶快说:‘三关的孟良是哪个不晓哇!’陆文龙是小王,好面子,不好意思多问,也就点点头假装知道,这就过去了。到了王佐说完:‘一日二,二日三,他就混入番营去了。’陆文龙紧跟着问:‘他是怎样混入的呢?’王佐没准备这一问,灵机一动,就说孟良会说外国话呀(‘嗯,他会讲三川六国的番语呀!’),这也又混过去了。戏里这样办很风趣,但实际是节省不必要的笔墨,给说潞安州留篇幅。说破潞安州的安排跟上面说骅骝思乡完全不同,是陆文龙一步紧一步地问,王佐和乳娘从试探渲染到决心来回答,三人严丝合缝,演出不易。《八大锤·说书》意趣精湛,老生、武(小)生、老旦都得真会、真懂才成。到了说潞安州故事时,三人神情各有变化,台上空气一下就严肃起来,接着从严肃到越来越紧张,直到真相大白,台上的戏情成为患难中十分紧急的情况,陆文龙说出金兀术要用铁浮图攻打宋营,王佐叫陆文龙向宋营射箭书,陆先急下,这样巧妙、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一大场说书。而乳娘、王佐随后简约的下场,虽表面上使观众的情绪轻松下来,但却能生意味深长之效。一场戏结束难,下场更难,死的下场尤其难。《八大锤》说书一场的下场紧凑合理,设计十分巧妙,当年京剧戏班后台有高人。”先生又说:“此戏属上乘品格。”
为了写这篇提要我又请教了曾复先生,先生对《八大锤》的念白,有更深一层的感受,他说:“演王佐对每个人物有不同的态度,念白有七种口气:自己的表述十分诚恳,表现出诚心诚意的尽忠精神;对岳元帅是庄严而恭敬;对二旗牌是庄严而又亲热,因为是他的亲信,所以在交付书信转呈岳元帅时,只念‘不可走漏风声’,不念‘违令者斩’;对兀术则是假装委屈、无能,以取得同情;对乳娘是同乡人话家常的口吻;对小王(陆文龙)是哄小孩子,和气可亲,以达到‘说破’的目的;最后定计、修书又回到自己真实的身份。”余叔岩能从念白中刻画人物,颇见功夫。我问曾复先生:“余叔岩脸上的神气是什么样子?”他说:“余叔岩不皱眉,松快极了。没有龇牙咧嘴,吹胡子瞪眼,舒展极了。脸上似乎不动,但神采奕奕,眼神富于表情。身上的子午相,前后手,好看极了。余叔岩的词简练、讲究,没有多余的东西。杨小楼的《八大锤》是跟王楞仙学的。文场说书时,杨的词不啰嗦,简明、激扬,能主动左右戏情。杨的陆文龙表现了小王的俊美、聪颖。这出戏的乳娘应该陪衬适度,有人演乳娘大哭大叫,洒狗血,固然热闹,未免过火,比王佐戏还足,喧宾夺主。”余叔岩唱片里留有成段念白的就是《八大锤》王佐见乳娘的对白,其时31岁。35岁又录制了《八大锤》[二黄导板·回龙·原板]的唱段。是研究余叔岩念字音韵(即四声音调)与唱腔曲谱巧妙结合的珍贵资料。如念“哦,老太太是湖广潭州人么?”“那陆老先生的后人还有无有哇?”如唱“岳大哥他待我手足一样,我王佐无功劳怎受荣光!”读字直如湖北人讲话的音调。孟小冬留有下面两段原板的录音,堪以承接余韵,均可称含蓄隽永,字正腔圆,且于平和中见刚毅,流畅而不失稳重。
刘曾复 讲述 李舒 整理记谱
余叔岩演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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