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9月,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行了一场集北京京剧界各路好角的演出,这场堪称新中国成立以来空前绝后的精彩演出,名义是为庆祝原北京梨园公会改组新建为北京市京剧工作者联合会而举行的义演。戏码之硬、阵容之齐整真为罕见:开场是裘盛戎的《锁五龙》。此时裘盛戎正当盛年,因其独特的风格已俨然成派。之后是孙毓、郝寿臣、李万春等人的《大蜡庙》。这几位艺术家实力之深厚,在当时首屈一指。大轴是《四郎探母》。李和曾、奚啸伯、陈少霖、谭富英、马连良依次扮演杨四郎,张君秋(“坐宫”、“回令”两场)、吴素秋(“盗令”一场)先后饰演铁镜公主,此外,尚小云饰萧太后,李多奎饰佘太君,姜妙香饰杨宗保,二位国舅则由萧长华、马富禄师徒承担。这样的阵容真是多年少见了。票价最高是三元,相当于北京人艺的三张话剧票或买五斤猪肉价,与今天比真不贵。所以广告一出,购票者立时排成长龙,三千多座位的音乐堂,戏票一扫而光,形成满城争说、一票难求的盛况。当晚,有票者兴高采烈、志得意满地步入中山公园直奔音乐堂,没买到票又实难割舍者,不少人也去了中山公园,围坐在音乐堂外社稷坛等处,聆听从这个露天剧场中用扩音器传出的演出实况:那悠美的唱腔、炽热的锣鼓,依然使他们摇头晃脑陶醉其中,看不见也过瘾!幸喜多年以后此戏的演出实况录音制成三盘盒式录音带,国内外广泛发行,获者多奉若珍宝。今又有音配像问世,使京剧爱好者额手称庆。
《四郎探母》在京剧中的历史和由来,有两种说法:一说来自于汉调,一说来自秦腔梆子。
有传说余三胜与胡喜禄演“坐宫”时,胡误场,余唱四郎的〔西皮慢板〕时,只好临时编词加腔,一连唱了好多个“我好比”,直到胡赶妆上场。以后去芜存菁,留下现在所唱这一段精美绝伦的好词好腔。“坐宫”中四郎和公主的唱腔包括了西皮的各种板式,唱腔的完整精美达于顶点。至少在晚清谭鑫培与陈德霖、王瑶卿时就已定型。至于扮相造型,有这样的记载:公主原是凤冠宫妆(也有说是披斗篷、拴狐尾的);萧太后是黄蟒,雉翎狐尾,戴草王盔。这是遵从和中央王朝政权对立者的扮相规矩。后来两人都改了旗装,可称是晚清当代服装的艺术美化,更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可能是此戏已演唱了相当时间,日臻成熟华美,破格允许以旗人贵族女性宫装进入京剧。清朝同、光时,梅兰芳的祖父梅巧玲扮演的萧太后留下的绘图就是旗装。这可能还与当权的慈禧太后的默许支持有关。旗装进入京剧,可称京剧在晚清年间的时尚化,使舞台形象更绚丽多姿。其他人物的演唱,如佘太君、杨宗保等,龚云甫、姜妙香等做了丰富和美化。
此戏从“坐宫”、“盗令”、“别宫”、“过关”、“巡营”、“见弟”、“见娘”、“见妻”、“哭堂”到“回令”,每一折的情节都扣人心弦,演唱艺术精美动人。难能可贵的是,一出大戏竟能以西皮腔到底,谱制出那么多好听的唱腔,表达出多个人物不同的情感,实为罕见。“坐宫”中李和曾以高(庆奎)派风格,演唱得高亢清亮,与正值盛年已自成一家的张君秋珠联璧合。张的精美唱腔,延续到最后,与马连良合演“回令”更达到全剧的最高潮。“坐宫”、“盗令”中旦角唱的同是〔西皮慢板〕,铁镜公主唱得是清爽婉转、侠骨柔肠,萧太后出场一段老腔老调却唱得铿锵有力、高亢威严。一个是夫妻的闺房情趣;一个是国主升殿的庄严。反差那么大,却用同一个腔调、同一个板式,表达得是那么完美无缺,这就是京剧魅力之所在。关于“盗令”、“回令”的萧太后,据说,当年在清宫中,艺人们细致地观察了慈禧行为处事的某些特征,将其融入人物形象中。从梅巧玲经陈德霖传到尚小云、芙蓉草(赵桐珊),不断地从生活中汲取营养,使萧太后的人物形象传神逼真。尚小云的演唱,人物既有“份儿”,有一国之主的阳刚气派,同时又不失女人、母亲、外祖母的柔情。吴素秋“盗令”的铁镜公主,与尚小云师生同台,相得益彰。杨四郎由李和曾、陈少霖、奚啸伯、谭富英、马连良分饰,融谭、高、余、马、奚五大老生流派于一堂,成鼎盛之势。谭富英唱“弟兄们分别十五春”如珠落玉盘,“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酣畅情深,堪称“谭派”经典。“回令”乃是马连良在大义务戏、大合作戏中必归他出场添彩的一场,与公主一起向萧太后求生的哭诉,可圈可点。萧长华、马富禄师生的二位国舅插科打诨。萧长华以古稀之年在舞台上仍然是那么风趣,那么活跃。李多奎、姜妙香也以花甲之年登台,满宫满调,唱得淋漓畅快,不失当年风采。演出现场气氛热烈,观众如醉如痴。此后虽然不断有名家名角合作演出该剧,但达到这样的轰动,达到如此的完美,能够流芳传世,罕有出其右者。
胡金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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