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 禺 著
《雷雨》导读
曹禺(1910—1997),本名万家宝,生于天津。曹禺幼年受继母影响,喜欢听戏,很多时光是在剧院中度过的。1922年,曹禺入南开中学,在这里遇到了他的戏剧启蒙老师张伯苓、张彭春两兄度,深受其影响。加入南开新剧团后,曹禺初登舞台,出演了十几部中外戏剧。1928年,曹禺入南开大学政治系,在张彭春执导的《娜拉》中扮演娜拉。在这期间,曹禺读了易卜生和奥尼尔的作品,翻译改编了一批外国剧本,并开始构思《雷雨》。1930年,曹禺考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1933年毕业前夕,他创作出了四幕悲剧《雷雨》。1934年,《雷雨》在《文学季刊》发表,次年由留日学生戏剧团体在东京首演。同年8月,天津师范大学公演《雷雨》。此后《雷雨》演遍中国大江南北,曹禺也一举成名。
继《雷雨》后,曹禺于1936年写出了剧本《日出》。在《日出》中,作者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描写了在“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不平社会中,陈白露、李石清等那些挣扎着、渴望着的不安灵魂。据作者自己说,《日出》是在写一种希望,一种令人兴奋的希望。
如果说《雷雨》和《日出》的主题侧重于展现人的生存境遇中理想和现实的矛盾,那么到了《原野》(1937)和《北京人》(1940),则是侧重揭示文明和异化的冲突。这两部剧作中的男主人公焦大星、曾文清都是身受文明异化的“文化畸形儿”。前者懦弱无能,虽有善良的本性但却犹如“一根细草”,经不得风霜,丧失了“原野”中富有生命力的蛮勇和力量;后者在曹禺笔下更像一个“阉鸡似的人”,没有血性,没有激情,没有冲动。他们是腐烂文化的产品,精致、漂亮,有烦恼没骨气,有欲望没行动。正是在这层意义上,曹禺才热情歌颂了金子、仇虎这些“野地里生、野地里长”的人,歌颂了袁任敢、袁圆这些没有礼教束缚的“北京人”。
1942年,曹禺把巴金的小说《家》改成了同名剧作,也获得了成功。至此,曹禺在戏剧创作中达到了艺术顶峰。
1949年后,曹禺先后写了《明朗的天》(1954)、《胆剑篇》(1961)和《王昭君》(1978)等剧作,但艺术成就已远不如以前。尽管如此,曹禺作为中国20世纪话剧艺术最高代表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曹禺的出现,把我们的戏剧艺术提升到了一个值得夸耀的地位。他所攀援上的艺术之峰的高度,就是迄今为止中国现代戏剧所攀援的艺术之峰的高度。”
作为曹禺的成名作和最重要的代表作,《雷雨》显示了作者驾驭纷繁复杂的戏剧结构和塑造鲜明人物形象的杰出才能。该剧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三十年前,无锡周家的大少爷周朴园和家里的女佣侍萍相爱,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周萍和大海。可周家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大年三十把侍萍赶出了周家,并留下了大儿子周萍。多年后,周朴园又娶繁漪为妻,生下了儿子周冲。周家迁到北方的某城市后,周朴园常年在外经营煤矿,很少回家,结果儿子周萍和后母繁漪相爱。繁漪渴望周萍把自己救出周公馆这个牢笼,而周萍做出这种违背天伦的事情后身心备受煎熬,急于摆脱繁漪的纠缠。这时,年轻的女佣四凤来到周公馆,她的青春和活力吸引了周萍,两人相爱。同时,周家的二少爷周冲也喜欢上了四凤。繁漪为拆散周萍和四凤,让四凤的母亲来到周公馆,目的是辞退四凤以便自己能继续维持和周萍的关系。孰料四凤的母亲竟是三十年前的侍萍!随着剧情的发展,前史一层一层揭示,倾心相爱的周萍和四凤竟是兄妹!彼此仇视的周朴园和鲁大海竟是父子!一出掺杂着血缘伦理、交织着爱恨情仇的悲剧在两个家庭中爆发了……
关于这部剧作的主题,曹禺在《雷雨·序》中曾这样说过:“《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也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间的‘残忍’……我用一种悲悯的心情来写剧中人物的争执。我诚恳地祈望着看戏的人们也以一种悲悯的眼光来俯视这群地上的人们。”在剧中,“残忍”和“冷酷”几乎是每个主人公都面临的现实状态和生存境遇。他们处在理想和现实的永恒冲突之中,期待着光明和幸福,希望自己能过上人样的生活,但又无力挣脱现实的泥潭,只能在里面越陷越深。
繁漪,一个有着强悍的心、有着火热的情的女人,明慧中透着野性,果敢中显出阴骘。她一出场,我们便能在她那病态的忧郁中,看出这是一个人生已走向末路的女人。在周家的多年,虽然周朴园对她关心体贴,但周朴园的专横和自私让她无法忍受:为了纪念前妻,周朴园把家具、生活习惯保持了三十年,还要把前妻的照片放到客厅里供着,时常让儿子站在面前教训一番。周朴园为了求得自己内心的安宁,却不顾及繁漪的感受。在囚笼般的周公馆里,繁漪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周萍。可周萍并不是她期望中的理想男子。随着时间的消逝和年龄的增长,繁漪身上特有的成熟知识女性的素养和魅力以及敢爱敢恨的“雷雨”般性情,对周萍没有了吸引力。处子时代的欲望和热情没有了,而作为社会人的伦理观念却加重了,繁漪对他而言成了负担。可繁漪天生就是一个不会轻易放弃的女人。为了留住周萍,她一次次地争斗,先是让侍萍带四凤离开周公馆,接着又利用儿子周冲对四凤的感情阻止周萍和四凤私奔,最后竟然公开了自己和周萍的关系!她牺牲了青春,丧失了尊严,耗尽了生命,只为求得一份真爱。但当这份爱也成为空中楼阁之时,她毁灭了自己,同时也毁灭了别人。在《雷雨》中,繁漪的悲剧是最沉重的,因为其他人一直还有希望和理想,而繁漪却是在没有了希望的时候还要奋力一搏。而这最后一搏,最终导致了所有人的毁灭。繁漪有一个最“雷雨的”性格,她的生命交织着最残酷的爱和最不忍的恨,她拥有行为上许多矛盾,没有一个矛盾不是极端的。繁漪心比天高,而身体却在周公馆这个阴沟里讨着生活;她的生命犹如一棵郁郁苍苍的绿树,而上苍却偏偏责罚她生长在枯干的沙漠里。她有着美丽的心灵,然而环境的窒息使她渐渐变得畸形、乖戾。繁漪的“可爱”处恰在她的“不可爱”处。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尖锐。她是一柄锋利的刀,她越爱的,越要划上深深的创痕。所以曹禺才说:“爱这样的女人需要有厚的口胃,铁的手腕,岩石的恒心,而周萍,一个情感和矛盾的奴隶,显然不是的。”一棵有着茁壮生命力的根深叶茂的大树却喜欢上了一根弱不禁风的小草,她对爱的热望、对生的渴求在周萍身上根本得不到回应。这就是繁漪的悲剧。
在《雷雨》中,周冲———周萍———周朴园是一个人生状态的循环。周萍,被环境和习惯塑造成了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他单靠自己已无力挣脱伦理和社会的重压,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女孩———四凤走进了他的生活后,周萍开始视四凤为救命稻草。与其说周萍爱四凤,不如说他爱自己。年轻的四凤带给周萍对生活新的向往,但也仅仅是向往而已。即使他和四凤不是兄妹,即使他和四凤成功地逃离了周公馆,当激情和欲望过后,难保周萍和四凤不会重蹈周朴园和侍萍的覆辙。周冲,这个剧中最无辜的人也以死告终,作者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同情。他藏在理想的堡垒里,对爱、对家庭、对社会有着很多的憧憬。他是周朴园和周萍的过去。周冲的爱情和周萍一样的虚幻。他们爱的都是一个梦,一个渺茫的梦。只不过,周冲的“爱”少了周萍的功利和实用色彩,他爱的是“爱”这个观念。当四凤当着他的面说破自己和周萍的事后,他的悲伤,与其说是因为四凤离弃他,不如说是因为哀悼一个美梦的破灭。周朴园是周萍、周冲兄弟的将来。在剧中,他一方面在追悔中沉浸于过去,一方面在专横中维持着现在。他深爱那个曾带给自己美好爱情回忆的侍萍,但却无力摆脱世俗的重压最终把她扫地出门;他对繁漪也极尽关心体贴,但他的专横和自私却把繁漪推得越来越远。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大幕一拉开,便是周朴园张罗着把公馆卖给教会当医院,在戏结束时,周朴园自己则住进了这所医院。铁腕人物周朴园,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和孜孜不倦,实际上却是在自掘坟墓……
《雷雨》结构复杂,情节纷繁。作者从周萍即将离开周公馆去矿山作为切入点,以繁漪千方百计阻止周萍离开为中心动作,把三十年来的往事抽丝剥茧、层层揭示,在不断地“发现”和“突转”中推进剧情,激化冲突,显示了作者极高的戏剧天赋。“当年海上闻惊雷”,这不仅是当年矛盾对《雷雨》演出盛况的赞誉,也是该剧在中国话剧史上重要地位的一个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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